你觉得,哪道菜和下雪天最配?
朱自清有篇散文叫《冬 天》,是讲他小时候,他父亲经常在秋末冬初时,在炉子上煮一锅白水豆腐,大人孩子围炉而坐,或谈谈闲篇儿,或背背诗词。锅里翻滚着热气,房间里充满了温馨,其乐也融融!
文字特别有感染力,摘录一段:
水滚着,像好些鱼眼睛,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,嫩而滑,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。锅在“洋炉子”(煤油不打气炉) 上,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,越显出豆腐的白。这是晚上,屋子老了,虽点着“洋灯”,也还是阴暗。围着桌子坐的是父亲跟我们哥儿三个。“洋炉子”太高了,父亲得常常站起来,微微地仰着脸,觑着眼睛,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,夹起豆腐,一一地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。我们有时也自己动手,但炉子实在太高了,总还是坐享其成的多。这并不是吃饭,只是玩儿。父亲说晚上冷,吃了大家暖和些。我们都喜欢这种白水豆腐;一上桌就眼巴巴望着那锅,等着那热气,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。
我小的时候生活在北方一个苦寒之地,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,物资短缺,平时也没什么好吃的,冬天尤其是,除了冬储的白菜就是土豆,油水又少。妈妈就隔三岔五去买些豆腐给我们改善伙食。这里得多说一句,准确的讲是用黄豆去换。2斤黄豆换一斤豆腐。
妈妈有个姐姐就是我姨,她在东北农村,那里盛产黄豆,常常给我们寄一些。妈妈就拿着这些黄豆去豆腐坊换一大盆豆腐回来。
我们那儿,冬天奇寒。不知道是不是巧合,外面冰天雪地的时候,家里就会煮上一锅豆腐。
在北方,有句俗话:“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”,就是说,豆腐禁得起煮。最妙的是,豆腐越煮口感上越嫩。
一家人围坐一起,支起一个大铜火锅一一这是过年时年夜饭的规格,只不过,除了豆腐,我们并无他物。
对,就是清水煮豆腐。妈妈管这叫白水豆腐。吃白水豆腐还要准备点蘸料。就是韭菜花。奢侈点会把一块豆腐乳捻碎,再用勺子舀点腐乳汁兑在韭菜花里。
当豆腐在清水锅里四下翻滚,我们小孩就会急不可耐地捞着豆腐,在碗里胡乱蘸蘸,就着急忙慌地把豆腐填进嘴里,但下一秒,又会赶紧吐出,因为烫。
这就是所谓的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”。
而大人们则不然,他们耐心地等着,慢慢地把火调小,然后用筷子轻轻地夹起一块,放碗里蘸足料汁,再夹起来,吹一吹,慢慢吃。
如今想起来,下雪的时候,外面是白茫茫一片,万簌俱寂时就会想起这道白水煮豆腐,舌下生津。这种热气腾腾的感觉不仅能让我们吃的人身上生汗,四壁生春。
每当下雪的时候,就会想起豆腐,北风越凛冽,我便越发地馋起了那白生生、滑嫩嫩、滚烫烫的豆腐。那是一种温暖,不仅是温暖,甚至是一种滚烫的满足感。
好多年以后,我读到了朱自清的这篇散文,我想我与朱自清先生大概是志同道合之人了。